逼在城门下,他如何也逃不了干系。
我尚记得叔公,我年岁小时他常哄了我们买米饼吃,矮胖胖一老叟,脸上堆着肉,也看不出他笑是不笑,倒是很爱跟我们一同耍,只是不大理事,郑伯有令他便跑到郊外约钓,谁也拦他不住。
我怎的也不信他自己撞上庭柱,只觉得世上所有的罪孽当由那一人领了,他还好端端坐在大殿上,即便降了也不少一根手指头,我心中愤懑难当,竟咳出一口血来。
“夫人才说不会有事,如此,奴再也不敢帮着夫人涉险。”阳蔡埋怨道。
“虽然叔公出了五服,但总归于我有看顾之谊,你取了细麻,且让我服一回丧。”
“夫人竟毫不顾惜自己,暗自磋磨,让世子回来知道,只怕要责怪奴几个。”阳蔡小心翼翼。
“我这几日病着,也要食些清淡,无挂碍,待世子回朝,我早就康健了,哪里用得着你们担罪。”
她见我执着,话又在理,只能领命下去。
如今郑伯囿于后苑,只是好生安养,举国大事,悉数交付兰舅舅一人,郑国总归是保下了,叔公倒是舍身成仁,晋侯却要背负骂名了,倒是那安养的一人,还心安理得。
我没了桃姬,竟然觉得万事不顺,就连阿欢回宫,也不曾提前得到讯息。
姬欢凯旋回宫的时候,我勉强撑了身子。
“舅氏言叔公曾于幼时宽待你等,父侯不杀叔公,叔公却因父侯而死……阿郑可曾怨怪我?”他见我面容枯槁,不禁心急。
“兰舅舅如何了?”
他没料到我第一言竟然问兰舅舅,似是愣了一下,道:“如今郑伯掌印落入他手,郑人悉数听他调遣,登上那位置,不过是时间问题。倒是阿郑你,让我如何是好?”
我将楚使之事予他详说,他大目圆睁:“欺人太甚!父侯伐郑,与你何干,竟然使你遭罪,便是你不说助商臣阿兄,我也要助他!”
我意外他如此震怒,忙缩入他怀中:“并无大碍,乃我自取,他不仁,自有不仁之绝路,你莫气坏了身子,倒让这宫中无一主事之人。”
“阿郑……”他道,“我有一事,知阿郑必然恼怒于我,但却不得不事先同你说。”
我恼怒于他,必然是关乎我血脉至亲之事,既然商臣阿兄和兰舅舅都无恙,那边是姨母和大父了。我心中一凛,沉道:“你我夫妻,总不至于真的生分。”
“父侯迎齐女临姜为我少妃,我原想着,既然事无悔改,纵迎来,也不过冷落,打发她去封地,你我当做无这一人也好。”
我被惊在当场,他竟然同我说这事。我虽忌惮齐女入晋,但早有应对之策,甚至不曾担心阿欢移情于她,横竖齐国如何也不能与秦国抗衡。但此番他剖开心迹,竟让我言语凝噎不能自语。
我知阿欢心悦我,我亦心悦于他。但心悦此物,并非长久,这一刻我信,却不能信下一刻。故在心悦之外,我常令外物自持。赵宣子盾曾心悦我,但我的分量不足晋国和赵氏,这心悦便轻易破败。我知阿欢心悦我,但我若比不足其它,这心悦也不定何时破败。
他可尊我为正妃,令扶少妃临姜,合晋侯之意策,联齐秦之外助,何况,这与心悦我并不冲突。
但他敢做此抉择,定然做好了舍弃齐国之助的打算,失了东厢,何以抗衡楚国。
莫非,他认为我一人足以解决楚患?我有大父于西,兰舅舅掌郑,商臣阿兄在楚,世间大国,竟有大半与我有联系。若是他再联合东滨之齐,来日又何愁天下不尊崇他?!
他弃临姜,实非必要,我更不会因为临姜得他宠爱而怨恨他。
“阿欢何曾如此牺牲?”我感念他顾及我境地,他舍弃临姜,只对我及秦国有利,却是对晋国及他自己,弊处极多,尤其,如今狐氏当道……
“并非牺牲,乃我甘愿,但如今,姬欢恐怕不能如此做了。”他苦涩道,“姬欢心中,唯有穆嬴一人,如违此誓,当受天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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